中國人對老玩意的喜愛是緣于血脈基因中對祖先的膜拜。敬祖，祭祖的行為所生發出的愛屋及烏情愫不斷地激發著這個族群對一切古老事物的熱愛。那種想象滿足著人們對典雅、古樸、浪漫、自由自在等意蘊深厚，內斂含蓄的美學品位的追求。我想，當作家葉廣岑偶然發現這座安閑在秦嶺梁畔的"佛坪老縣城"時，那種訝異和喜歡一定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大山深處，一座老城，石板街巷，雞鳴炊煙。古樸自不待言，僅那種仙境般的寧靜，足以誘惑萬丈紅塵中一顆顆焦躁的心靈對此趨之若鶩。這也是我對老縣城最初的想象。

探訪老縣城，這種念頭一旦冒出便有些不可遏止，盡管網上關于它的照片很多，但這照片激發出的是更熱切的期望。

端午時節，終于向老縣城進發了。

從渭北過渭河，先走西咸北環線進入108省道周至段。西咸北環線是2015年通車的，這個大西安的北環線從秦東渭南過渭北三原至周至縣城，它就像一道優美的弧線從關中北部劃過，高速、爽利，這是一條以高架為主的道路，車行其上視野格外開闊，由于視角的不同曾經熟悉的田野村莊突然變得陌生起來。行至周至下高速進入108省道，到馬召便至秦嶺北麓。地球在發育形成過程中所形成的不同狀貌為人類生存提供了各具特點的地理環境，平坦為原，坎坷為山。從關中平原逶迤南進，是一種盤旋升騰的感覺，從坦蕩平原漸進至嵯峨的山間，期間的回環往復蜿蜒折曲的盤山路讓行進的感覺也不斷地被糅扯拉伸折疊展開。周至縣在這獨特的地貌環境中也便形成其周山至水的恢弘地理氣象。車過仙游寺，這是個中國古典文學無法繞過的地方。因為1000多年前，白居易就是在此完成了他名貫古今的《長恨歌》。還里還有一個可愛的名字一一金盆。站在金盆的最高處，近前左右山勢環抱，林木蒼翠。遠方渭河沃野平疇，一望無際。周至縣城就這樣被秦嶺的雙臂輕輕地半擁著，亦山亦原，安泰祥和。

刻意選了午后進山，因為期待賞一路"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的美景。原以為周至的山只是秦嶺的山腳，老縣城也許就在比山腳稍高些的某個山凹間，沒成想導航卻精準地告訴你從山腳到老縣城竟有100公里六個小時的車程。進山的路很寬雙向兩車道，但又很險，路內側危石懸頂，路外側萬丈深淵。行走其上總怕哪塊石頭掉落而戰戰兢兢。但天開始格外的藍，在高高的山峰之巔與大朵大朵的白云在山環水繞中變幻著明麗的壯美的風姿。美麗風景及時撫慰著山路的驚險。秦嶺山脈無疑是橫貫中國中部的一座獨特而重要的山脈。它的出現使這塊大陸展現出南北方多姿多彩，氣象迥異的地理風貌。車過厚畛子道路開始進入一個較寬闊的峽谷，道路被峽谷中茂密的林木籠罩著，新鋪的柏油路面烏黑潔凈，簇新的地標線格外耀眼而陽光透過密林使道路光影斑駁，車行其上如入一條無盡的充滿夢幻的綠色長廊。車窗外不斷有嘩嘩水聲從密林深處婉蜒而出橫穿路面向另一側更深的密林而去，而那蒼蒼林木或直或歪，都一身滄桑，不知在此已幾千萬年矣！

當道路再次依山傍河，九曲回環時剛才的惴惴不安又回駐心頭。在過“象鼻虹吸”時道路不再光鮮，雙車道已成單車道，柏油路變成砂石路，凹凸、坎坷、回環讓行駛變得緩慢而緊張。每一個轉彎都有種山窮水盡無路可走之感。盡管不斷鳴笛但時不時都會與前方來車不期而遇而讓人膽戰心驚。在一個不斷回環上行的拐彎處竟遇到一隊十幾輛吉普的山地拉力賽車隊，他們巨大的車身，轟鳴的引擎聲，紅白相間的賽車服讓寂靜的山間登時一派喧鬧，我們只好退居山邊待其通過。這是一個之字型的爬坡道

坡陡路窄，只能互讓互諒著慢慢通過。有一次錯車我們的車外側轱轆距萬丈深淵只有20公分。盡管如此小心翼翼前方依然發生了擁堵。我們的車被迫停在一個小石橋邊。等待似乎是這個世界上最難熬的一種心態。這是一個小山凹，一條小河從山間流過，西側巨大的山峰遮住西斜向晚的太陽讓山凹變得有些灰暗，人們紛紛從車上下來，有的焦急打探前方道路情況，有的則四處轉悠賞山觀景。時間似乎過得很慢，終于有人開始調轉車頭了。

"老縣城沒啥看的！"

"就一片平地，幾間房子，去了就后悔了!"

一個扛著鐵锨從上面下來的做工的人說。

"算了，回吧，至少還得兩小時才能到，到了就天黑了！"

又一輛車調頭了，在這個頗具山地風情的小石橋邊竟有五輛車調頭回撤，而此地距老縣城僅剩3公里不到的距離。

仍在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