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 與蝴蝶擦肩而過

　　文＞朱莉婭

　　 等我長到二十歲 你就帶我走吧

　　一只蝴蝶徘徊在面前，章志華伸出手，蝴蝶落停留在他的掌心。

　　在二十一歲的那一年，章志華最渴望的事，就是和季曉帆手牽手來到大理，同游蝴蝶泉。有著“下關風、上關花、蒼山雪、洱海月”而被稱為“風花雪月”的大理，和有著象征愛情的蝴蝶泉，能滿足關于愛情的很多想象。

　　他那時的愿望，是在中國所有美麗的地方，都住上個一年半載，大理是其中之一。季曉帆是個十七歲的中學生，有水般溫柔的聲音，寫難看而可愛的字。他常常在晚上十點鐘給她打電話。聽聽她的聲音，會有整整一夜的好夢。

　　在那些個日夜，遠方青春的呢喃，蝴蝶的翅膀般，五彩斑斕。

　　曉帆，我好想和你去大理，看蝴蝶泉各色的蝴蝶飛舞。

　　志華，等我長到二十歲，你就帶我私奔吧。

　　手心的蝴蝶洞悉了什么般，拍了兩下翅膀，飛走了。章志華暗自心驚。

　　蒼山云弄峰下，蝴蝶泉清澈如鏡。成千上萬的蝴蝶在泉邊漫天飛舞。大如巴掌，小如銅錢。無數蝴蝶還鉤足連須，首尾相銜，一串串地從合歡樹上垂掛至水面。

　　章志華四處張望，想找剛才停留在他手心的蝴蝶，卻再也找不到了。

　　在大理白族人的心中，蝴蝶泉是一處象征愛情忠貞的泉，每年蝴蝶會，來自各方的白族青年男女都要來這里，“丟個石頭試水深”，用歌聲找到自己的意中人。

　　曉帆，十年過去，我來了。

　　 山一程 水一程 落花和泥輾作塵

　　蒼山是曉帆推薦的景點。她說，我第一次來到大理，在公路上看到陽光下云霧繚繞的蒼山，忽然渴望死后被葬在這里。只有蒼山，讓我想魂歸于此。

　　章志華坐在索道上，腳下是蒼山碧綠的植被。幾個騎馬的人，消失在密林深處。

　　他給曉帆打電話，我正在蒼山的索道上呢，這里像你說的一樣美。曉帆說，我正在來大理的路上，很快，我們就要在一起了。

　　掛上電話，章志華深深地呼吸了口新鮮空氣，舒服地伸了個懶腰。

　　蒼山是云嶺山脈南端的主峰，由十九座山峰組成，每峰都有很美的名字：云弄、滄浪、蓮花、白云、雪人、斜陽等。

　　每兩峰之間，都有一條溪水奔瀉而下，這就是著名的十八溪，名字充滿武俠感。比如霞移、萬花、雙鴛、隱仙、梅溪、清碧、莫殘、葶溟等。

　　經年不消的蒼山雪，是素負盛名的大理“風花雪月”四景之一。

　　章志華行走在蒼山上，想到很快就要見到季曉帆，竟然微微地紅了臉。

　　下了蒼山，章志華接到季曉帆發來的短信，我們在洱海上見吧。

　　她到大理了。

　　洱海是云南省第二大淡水湖，中國第七大淡水湖，因形狀像一只耳朵而取名為“洱海”。

　　章志華上了游船，到處張望，不見季曉帆的身影。

　　巡游洱海，島嶼、巖穴、湖沼、沙洲、林木、村舍，處處美景，古人將其概括為“三島、四洲、五湖、九曲”。舉目遠眺，蒼山積雪倒映其中，銀蒼玉洱，好一幅“百二河山云水外，三千世界鏡中天”。

　　晚上，住在南詔風情島，章志華興奮難耐，輾轉反側，全因那個即將見面卻還未現身的人。

　　有人叩門，他以為是服務員送水。開門，卻是曉帆。這么多年了，她一點也沒有變。

　　他擁她入懷。良久，他忽然背起她，朝屋外跑去。曉帆，我帶你去看月亮。

　　他背著她，在月光里奔跑，覺得他們像兩只飛翔的蝴蝶。

　　 你這男孩兒 小心我把你當火柴一樣賣了

　　大理古城，洋人街，季曉帆和章志華坐在一家酒吧里，看來來往往的行人。

　　沒有見面的時候，仿佛有萬語千言。真見到了，卻靜謐就是一切。

　　七年前，章志華和季曉帆來過這里。那時候，季曉帆二十歲，是她承諾讓章志華帶她走的年齡。可她上了大學，對一切都感到新鮮，更多的遠方吸引著她。那個私奔的夢想，逐漸褪色。

　　那時候，他和她也是坐在大理古城洋人街的一家酒吧里，相對無言。良久，她冷似地，扯了扯肩上的白族披肩，志華，忘了我吧，我有自己的路要走。

　　他抓住她的手，憂傷而堅決，我不。

　　她盯著他的眼睛，那么，我會恨你的。

　　他頹然地放開她的手，從此離別經年。

　　看著依舊一襲白族披肩的季曉帆，章志華心里時光逆轉。仿佛七年前的那一幕，就在昨天。

　　季曉帆托著腮，撒嬌地盯著章志華。你這男孩兒，再這么看著我，小心我把你當火柴一樣賣了。

　　章志華哈哈大笑，因為他看見街對面的一家店鋪，名字赫然是“賣男孩的小火柴”。

　　志華，我們走吧。

　　這么多年來，季曉帆的聲音仿佛被女巫施過魔法，只要她叫他的名字，志華，他便會鬼使神差地跟她走。

　　已經是晚上，一個老外在耍著火把，引得陣陣叫好聲。

　　章志華穿過兩個游客，趕上季曉帆，握住她的手。那手，極涼的溫度，涼到讓他覺得她是一塊冰，會不可救藥地融化在他的手心，抓不著，留不住。

　　深街幽巷，清一色的青瓦屋面，鵝卵石堆砌的墻壁，叮咚的水聲不絕于耳。這“家家流水，戶戶養花”的地方，章志華曾無比向往。卻原來，要有喜歡的人在身邊，這一切才有意義。

　　棧的房間里，粗重的喘息，意亂情迷的眼神。仿佛十年漫長時光里聚集的思念，都要借此來釋放。

　　第二天早上，章志華帶季曉帆去看他五年前在崇圣寺領養的茶花。那時候，他正要結婚，婚期將至，心中卻是一片荒蕪。他來到崇圣寺進香，渴求得到安寧。

　　崇圣寺·三塔，南詔國和大理國時期建筑的一組頗具規模的佛教寺廟，初建于南詔豐佑年間（公元824～859年），是大理“文獻名邦”和云南古代歷史文化的象征，中國南方最古老最雄偉的建筑之一。

　　妙香佛國的禪香，給了章志華安詳和平靜。他想，既然季曉帆已經走了，那就好好地愛另一個女子吧。他在這里，領養了一株山茶，仿佛要把對季曉帆的種種記憶，都遺留于此。

　　但生活的瑣碎，超出了他的想象。兩年前，他結束了自己的第一次婚姻。后來，再次聯系上了季曉帆。

　　那株山茶，長到很高了。崇圣寺的人告訴他，每一年，這株茶花，都開得特別好。

　　曉帆，我喜歡茶花，因為它凋謝時花瓣不會分開，永世相隨，不離不棄。就像我和你，注定是要在一起的。

　　志華，在這世上，除了你，再不會有人待我如此。

　　 如何能找回那些被荒蕪掉的時光 還是跟喬峰喝酒吧

　　天龍八部影視城，一個金庸的江湖，拍攝張紀中版電視劇《天龍八部》時建的。因了這城，那些恩怨情仇、豪情俠義的故事，有了現實的依附。

　　慈圣宮、鎮南王府、瑞福宮、南院大王府、靈鷲宮、女真部落、西夏城……

　　南詔宮廷樂舞、皮影戲、踩高蹺、拋繡球……

　　哪怕只是短暫的旅行，誰又能拒絕走入蕩氣回腸的江湖？

　　射箭場上，季曉帆一身古代裝束，女扮男裝，英姿颯爽，劍眉星目。她接過章志華遞來的箭，搭箭，轉頭。

　　志華，大理的行程到這里就結束了，我們也該告別了。

　　這些年，我一直愛你。但糾結這么些年，不累么？我們中間，隔了你的婚姻，你曾經的太太，我遇到的男子，以及這么多年的時光。我們如何能找回那些被荒蕪掉的時光呢？

　　我喜歡自由暢快地活著，寧愿和喬峰喝酒，也不愿意像虛竹和段譽一樣跟自己喜歡的人廝守。雖然我知道，那很美妙。

　　瞄準，拉弓。季曉帆的箭，正中紅星。

　　夢里夢生，浮云浮現。

　　蒼山洱海，煙聚煙散。

　　章志華看到，天，一點一點地，暗了。